年前的寒流总在围着会川的那几匹山头徘徊着，半日晴雪交叠，变幻无常。
但这并不影响人们过年前往来置办年货的热情；会川古城的后街上有一整条街，大清早就会被赶集的乡民们挤满，有点拖来了自家鸡鸭，沿街摆卖；有点挑着担子载着自己家里的花生核桃；还有那个别开着米糖机器的年轻小贩，一点一点为面前围满的孩子打着米花糖……
周肆记得那米花糖是程一原来最喜欢的，当然现在也是。
周肆抱着怀里的围巾不紧不慢地跟着程一后面走着，无意间瞥见程一侧目瞟了一眼。
“欸，程一一，等我一下。”
他循着程一的方向走过去：“插个队，插个队，我要两根，老板。”
“四块钱。”老板把东西递给周肆，“给弟弟妹妹买？”
“不是，我给……”周肆回头看了眼站在人流里，在原地等他的人，“给，大概算是喜欢的人买的，他喜欢吃这个。”
老板笑了笑：“你这么大点的孩子，还知道喜欢了？”
“就是不知道呀，”周肆接话，打趣着和老板做了个再见的手势，无奈道，“这不是正在摸索呢嘛。”
“去吧去吧！”老板站在原地看着面前接过米花糖而变得满脸兴奋的人，就好像他年轻的时候，得了一束蓝鸢尾一样，那是村长女儿最喜欢的花。
他记得当时自己也是这样，眼里熠熠生光，满面洋洋得意的模样。
“看来是真喜欢。”
老板笑眯眯地说了句，又低头为其他孩子的米花糖而奋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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程一看着那个捧了两根米花糖回来的人，到了谢，又问道：“那个人和你说什么了？”
“啊？哦，没什么。”
程一听完一脸不信的样子瞪着周肆。
“他说今天米好，好吃。”周肆靠过去，胡诌起来。
“哦！”程一半信半疑。
“我说真的，你为啥不信呢？”周肆走在程一身边，目光四处游走着，“对了，程一一，伯母她是不是说要买红糖？”
“嗯。”程一答道。
本来他是不知道要去哪儿，后来要出门的时候，撞上程母，问起来了他就随口说了个“去年货街”，结果程母听说了之后，立马交代了程一一堆东西，花生啊，瓜子啊，糖啊，巧克力呀……大概程一和周肆喜欢吃的，都买回来。
程一和周肆买完红糖，刚回到街上被拥挤的人流推着向下走去，也不知道是谁家的孩子逆流而上，像一只湖怪，在人流里横冲直撞，撞上了跟程一，程一向后一趔趄，倒进正好在他身后半步的周肆，周肆也被突入起来的力量撞得一趔趄。
“我操！”周肆稳住自己，扶住怀里的程一，下意识地骂咧出声，“这什么东西啊，养这么大，没养双眼睛出来啊？！”
“周肆。”程一在周肆怀里开口，周肆立刻抓紧怀中人的手臂：“怎么了？你是不是哪儿撞着了？”
“没，没有。”程一感受着背后传来的担忧的声音，感受着那个温热的胸膛，感受着那牢牢接住自己，护着自己的臂膀。
霎时就似有清风拂叶，拂得程一心痒痒。
程一咬了咬唇，抽身出来，故作镇定地说：“一会儿我们再买点墨吧。我爸说不能每年都叫你写春联，今年要我写，我字没你好看，想练练。”
“不用练，你已经以假乱真了。”周肆跟上程一的步子，在一片喧闹中悄声开口，“尤其是写我名字的时候。”
程一回头：“啊？”
“没什么。我记得往年墨和砚都在巷尾卖，一会儿逛过去看看。”周肆伸长脖子往巷尾的方向看了看，除了看到无数个人头以外，就是摩肩接踵的场景，“笔，我那儿还有，伯父上次送的，没开过墨，晚点我拿给你。”
周肆一边说着，一边将在袖子边徘徊了半天的手伸出去抓住程一的手。
“你？”程一抬头。
“前面人多，别走散了。”周肆正经地说着，嘴边的坏笑却没藏住。
程一低头瞥了眼周肆那修长的手指，他微微打开手掌，贴上周肆的掌心，引着十指交扣，忸怩了半天，憋了一句：“要不，你……我们走快点？”
周肆捏了捏手里扣着的手，眼里灿烂的光景比流苏花还要温柔：“好。”
“牵好我，我带你走。”
程一听着那温柔的声音贴着自己头顶说道，他默默地点了点头，回应似的捏了捏那手，跟着他淌过人流，流向年货街的巷尾。
巷尾相较于前面几条横街要宽松许多，这里的娱乐项目居多，比如小学生热爱的套圈，比如幼儿园小孩子喜欢的打地鼠，再比如周肆的父母爱的那个举枪打气球。
这些东西在P城都是没有的，只有他们这样的镇子上才有。所以周肆和程一再看到这些项目的时候，两人相视一笑。
周肆开口：“玩吗？”
“你玩吧。我要脱靶。”程一跟着周肆站在“十块十发，7中送礼物”的气枪打气球的摊位上。
“打一把试试？我爸之前对这个也没有天赋，后来为了那个塑料戒指还专门去交了几天学费呢。”周肆还补充了句，佐证，“我妈日记里说的。”
程一一脸波澜不惊的神情，像是任周肆怎么说都不会动摇一样，但他的手还是很诚实地从兜里摸了两个十块。
周肆一脸满意地喊了老板：“我们两个人分开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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