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公子,我宗矩子有封信要送与你。”
“信?”
封恺挑了挑眉。
“在哪里?”
“哦,在这。”
说着,柳铁便从怀中摸出了一个信封。
封恺接过来,只看了一眼就变了脸色,示意柳铁跟自己朝书房走。
封大都护觉得稀奇,便也跟了过去。他巴巴地在后面伸头探脑,想要看看宁小子送了什么给大郎。
难得看到狗崽子神情凝重,是发生了啥事吗?!
封恺进了书房,在案桌前坐下,示意路勇关上门。
他从怀中取出那封信,定定看了半响,修长的手指划过信封口处的泥印。
“哎呀大郎,你还愣着干啥啊!快点看看宁小子都写了什么啊?!”
封大都护这个急啊。
他就等着瞧有没有什么新鲜玩意呢,咋大郎这小子光看泥印,泥印有啥好看的啊!
封恺转头看向柳铁,手中的信封挥了挥。
“这可是纸?”
柳铁惊讶。
他没想到,远在定安城的封大公子竟然识得自家矩子刚刚造出来的东西。
他点了点头。
“是的,这便是纸。”
封恺笑了。
他拆开泥封取出信,先通读了一遍,然后又从信封里取出另外一张空白的纸,摊在案桌上。
这张纸比宁非那封三言两语的信要大了许多,折叠的部分全部展开,刚好铺了大半张案桌。书房光线充足,夕阳的光照射进屋内,乳白色的纸四四方方,轻薄平整,乍看如同一块细腻莹润的丝绸。
封恺盯了半响,亲手开砚研磨,提笔尝试着在纸上写下第一个字。
是个“武”字。
字如其人,落笔谓之壮士拔剑,银钩铁划,杀气慑人。
手笔提腕,封大公子眼眸锋利,盯着纸上的字看了一会儿,蓦地又沉下手腕,如鲲鹏飞天入海,腾挪弯转,流水行云。
封大都护开始还在一旁看热闹,等看到儿子在纸上写出的字,脸色也瞬间变得郑重。
半晌后,封恺停下笔,沉默不语,封大都护却深吸一口气。
“妈了个老娘舅!!这……这玩意……这……”
他“这”了半天也说不完整,最后只好瞪着儿子,等他下结论。
封恺将那张纸拿在手里,借着夕照的阳光,仔细查看纸上墨迹渗入的情况。
“很轻,比丝帛要轻,而且薄得可以忽略不计。”
“不渗墨不晕染,质地坚韧……”
封恺蓦地停顿,转头看向站在一旁候命的柳铁。
“非弟在信上说,这东西是用龙须草做出来的,龙须草是什么草?”
柳铁抓了抓后脑勺,面对封大公子还有点紧张。
“是山上的野草,牛背山向阳的山坡都有,还窜根子,一窜就是一整坡。”
“矩子说用野草好,山坡上长的造价低廉,但割草叶子的时候不能伤根,过段时间还会生发出新叶。”
听他这样说,封大都护的眼珠子都快瞪出眼眶了。
“草做的?草还能造出这玩意?咋是白的,还找不到草叶子呢?”
“草收回来,要用沤了才能用,洗几遍就没颜色了。”
具体的原理柳铁也说不清,但他对克雷抱回来那一对对长了白毛的烂木桩子印象深刻。
不过没有矩子许可,他不可能向外人吐露具体信息,和他们交好的封家也不能例外。
封大都护是个识趣的人,哪里会看不出眼色的刨根问底?
这纸书写光滑流畅,字迹清晰,折叠起来就薄薄的一张,随时揣在身上,用来画地图简直太适合了!
他不关心纸是怎样造出来的,他只想知道造价几何,以及能提供多少。
“这么大一张一个大钱。”
柳铁比划了一下。
这些都是宁矩子走之前交代他的,可以和封家人说的底价。
封大都护倒抽了口凉气。
一个大钱一张,听着似乎不便宜,但真要是和竹简和丝绸比起来,简直廉价的让人落泪!
更别说用来绘制地图的羊皮,鞣制最糙的那种都要一两银,像他现在用的这一张,宽幅平整薄厚均匀,这样的羊皮在市面上买不到,只有家族养的革匠细细打磨才造得出。
算算养人和选羊的银钱,妥妥要十几两银,还不如这纸张容易携带。
“那……那好不好造啊!?”
封大都护憋着气问道。
“比这张还大的……能不能做得出来?”
这个问题柳铁可是知道答案。
造纸的网床就是他亲手锻造的,因为只是试制,大的还没用上。封大都护说的宽幅,换个网床就能满足。
“可以。我们有大工具,多大都能做,工序都是一样的。”
封大都护拿起放在一旁的信封,这东西也是用同样材质的纸做的,和大郎手中的那张别无区别。
封大都护手指向两侧平拉,下了五成力才将纸扯成两半。
“这草纸真结实啊!”
封大都护喃喃地念叨。
“便宜结实可大可小,轻巧平整画啥都清楚,最妙的事折叠起来不占地方,还啥味都没有,老子做梦要的就是这玩意啊!”
他又瞄了瞄长子手里的那张写了字的信纸,刚才太激动把纸撕坏了,没来得及自己体验一把画图的感觉,这手就痒得钻心,总想找个机会亲自试试。
“嘿嘿,儿啊。”
封大都护搓了搓手,讪笑着看向封大公子。
“你那张纸,能不能……”
他话还没说完,就被断然拒绝。
封恺摇头,直接绝了老爹的念想。
“不行,爹,别想了,不可能。”
俊美的青年面无表情,但眼中却闪过一抹愉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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