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月十4夜,子时。
叶向高站在镜墙前,扶了扶眼镜,1丝不苟整理好大红青纹蟒袍衣角。
接过老仆递来的拐杖,摘了眼镜沉吟片刻:“你说,我老叶家走到这1步,如何?”
老仆,也是叶向高少年时期的书童,感情比兄弟还亲。
擦拭眼镜装入盒中,身子佝偻:“老爷,5年以来叶氏已成广东首望,无愧先人。”
叶向高缓缓点头,他是广东叶家第2个进士。世代军户,上1代进士在嘉靖年间,那才叫苦。被管理本卫事务的卫佥事挖苦,甚至将父子俩绑起来当着本卫人的面羞辱,认为叶家父子俩疯了,还想考进士。硬是在木桩上绑了1日,才放了这对父子。
后来高中进士,这位叶进士以刑部主事的身份下派纠察广东各卫所,很大度的将那个寻死觅活求饶恕的卫佥事放了1马。官场、文坛中没有什么大的作为,早早致仕在家乡办学,叶向高因为是同族,沾光。
门外,两个营的仪仗排班候立,打着火把齐齐单膝跪地:“恭迎相爷。”
拄着拐杖,叶向高轻轻颔首:“儿郎们,请起。”
“谢相爷。”
他舍不得,脚步沉重在老仆搀扶下登上战车,今日叶向高礼仪用度等同于郡王,战车上1杆赤边青伞华盖立着,叶向高披着大红斗篷,双手搀着护栏,跟随仪仗向长安西街走去。
沿途官员、禁军分列两侧,分别行礼恭候。
今日按照预定行程虽然是大廷议,可不议什么事。93件事,国相交替;于奉先殿封叶向高为伯爵;并进行大赦。
对于大赦,朱弘昭是很重法治的,去年的嫡子诞生、加封太子、册封正宫皇后3件事都可以大赦,都压在了现在。
大赦是范围很广的东西,基本上有大赦的这1年,9别想着处决死囚。除穷凶极恶者,1般死囚都会在大赦时勾名,改为永久性充军,流放。
寻常的有期徒刑,基本上遇到大赦都是减免两3年刑期,有点背景能减免5年刑期。1连3次大赦,基本上牢里的犯人9全自由了。
9算朱弘昭这个皇帝发疯了要这么干,法司也不会同意。
承天门前,李秀策1袭白底赤色凤纹比甲,迎上叶向高车驾拱手:“学生奉旨御马,还请相爷移步。”
大过年的,皇帝这里还真没合适的人来给叶向高长脸,宗室里潞王看着权高,而晋王又是个刚烈脾气不能驱使人家去给叶向高牵马,否则这混蛋驴脾气上来,说不好9在这地方给叶向高耍脾气。
于是,打迷糊的李秀策这个小舅子,大半夜9被皇帝拉了壮丁,差遣过来。
武英殿,庄重肃穆的宫廷声乐中,叶向高拄着拐杖领最后1次班,带着文武3班大臣入殿。
群臣礼毕,分别落座。
朱弘昭独坐高台,看1眼即将离去的叶向高,这可能是最后1次见这个老头儿了。
微微沉默,朱弘昭朗声道:“这5年,国事艰难,上下君臣可谓是如履薄冰。相国的功勋,各处也都看在眼里,朕也9不必再赘言。”
“皇上过誉了,臣惭愧。”
叶向高坐在百官最前,拱手微微俯身,摸着良心说,他走到这1步都是被皇帝逼出来的。
更觉得这5年,是1种赎罪。
缓缓摇头,朱弘昭道:“本朝是非功过,自有后人来说。朕只望着君臣协力齐心同德,应对好中外诸事,留子孙1个平安强盛的世道。”
百官挺直腰,在座位上微微俯身:“臣等敢不效死?”
朱弘昭又是摇头,神情积郁道:“值此新旧交替之际,朕本不欲多言,然而不可不言。”
1个个打起精神来,什么是真正的政绩,对于能上殿的官员而言,皇帝的赞扬9是真正的政绩。
这个事情也压在心头很久了,朱弘昭不得不在这个隆重的场合说出来以增加份量:“国朝官吏的确有功于国,本朝前5年发展可谓是天翻地覆。因此不少人产生了满足心思,以至于止步不前,甚至还有后退者。”
“朕今日也长话短说,新1届5年5条大政要抓紧,但吏治更要抓紧。官吏的能力朕是放心的,让朕不放心的是官吏的心态。不少人开始懒惰下来,虚以委蛇,做事邋遢推卸责任。”
“朝廷是天下大公之地,百官之位是公器,有德有才者居之方能安天下人之心,堵天下人之口。安堵天下,9在于1个公字。如何奉公,不能抱着混日子的心思,少做少错的这类小心思,朕并不喜欢。”
“得过且过混日子,这种差事是个人9能干。都想着西北设立4省缺乏官吏,自以为安稳无忧。这9错了,朕不介意再行那风雷之事。”
“甚至,朕听人自诩为国本之所在。错了,国本不可能是文武百官,连朕也不敢自诩国本之所在。所谓国本,乃是黎民万姓。疏导万姓,治理好他们,上下君臣才能说是安固国本。或治不好,不去治人治己,与国本何干?”
大殿内寂静1片,没想到皇帝会在这个时候说这个事情。
尤其是袁可立,老脸发红。这是明明白白的警告,也是打脸。你抓不好吏治,当心皇帝掀桌子,将第2届将府打成千疮百孔的筛子。
没法子,取得1番成绩后,人人都开始懈怠下来。这与朱弘昭的理念不同,拿了俸禄想混日子,开什么玩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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