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四十三章 微笑（上）
七年前。
华灯初上，车水马龙，人流往来，络绎不绝。
事实证明，再艰难的光景，也有人过得好，也有人过得不好。
在这个时代，过的好与不好和个人的勤奋其实没有太大的关系，重要的是出身。
高楼大宅屋檐下，大红灯笼高高挂，里面人声鼎沸，似乎正在举行宴会。而不过几步开外，就有冻死的人的尸骨被雪花覆盖。
一辆辆华贵的马车在那冻饿而死的尸骨旁边经过，未曾有片刻的停留。
雪花飘落，更多的饥寒交迫衣衫褴褛的人蜷缩在角落的黑暗中，看着那高楼大宅前面如流水一样的达官显贵。在他们鼎沸的笑声中揣摩着高楼大宅的里面该是何等的富贵。
一道高墙，隔开的不是两种人，而是两个世界。
那高大的宅门终于在某一刻关闭，将宅门里面诱人的富贵香气隐藏了起来，唯有那几盏大红灯笼还挂在那里，散发着微弱的光芒。
烛火燃烧，赤红如血。
那些乞丐们已经离开了宅门，聚集到了后门那里。他们都懂得，这样的宴会肯定会有吃不了的食物，而他们所等待的就是仆人吃剩下来的那些东西。运气好的话，甚至于可以因此两三天不吃饭，但是这事情并不是绝对的，有的乞丐就因为一次性吃的太多了直接给撑死了。
不过，在这样的乱世，做一个撑死鬼也比活活饿死要强得多了吧？
对食物的幻想引诱着黑暗中那些惴惴不安的目光到了院子的后门，街上显然已经没有了什么人。
这个时代，活不下去的人们都成了乞丐，这个时候，但凡是能活下去的人都不会轻易外出。因为你无法确保那些角落里面隐藏着的惴惴不安的目光会不会从某个黑暗的地方钻出来抢夺你的一切。
只有，两个人例外。
其中一个带着斗篷，从那体型来看他显然是一个男子。至于他旁边的一眼看过去便知道是一个小女孩。大概只有十岁多一点吧？只不过也说不准，在这个缺少食物的时候，孩子的实际年龄总是比看上去要大上一些。
风雪很急，但是两个人的身边像是有一道无形的壁障，又像是一个网托，那些雪花最多只能够落在他们的肩膀上，却不能够将他们吞噬。
就像是漫天风雪在他们的面前也要臣服一样！
“霜，就是这里了。”
身穿斗篷的男子伸出手指，指向了眼前的大宅。
那里面欢声笑语不断，一副盛世的景象。
小女孩没有说话，她就像是雪人一样立在那里。
“去执行你的任务吧，我希望，能够在半个时辰之内结束。”
“好的。”
下一瞬，欢声笑语戛然而止，伴随着人们的怒骂和吼声，似乎有无边血腥气息冲天而起。
风声更冷，雪花呼啸，半个时辰的时间，转眼就过。
而宅院里面也没有了声音。
戴着斗篷的男子轻轻推开了宅门，这扇曾经他无比熟悉，但是最终却让他无比耻辱的门。
他曾经想过很多次回来的方式，但是当真的得偿所愿的那一刻，他发现他的心中竟然没有他想象的那样快乐。
就像是，这本来就是一件应该做也一定会做的事情一样。
最终，他摇了摇头，将这些纷乱的思绪从自己的脑海中驱逐出去，而后，他踏入到了这家静悄悄的宅院之中。
走廊还是熟悉的走廊，甚至泛着童年时期熟悉的味道，但是却也多了许多的装饰，看上去未免有些刺眼。
他没有过多的停留，直接进入到了大堂之中。
这家所有的人连同客人都在大堂之中，每个人都僵直在了原地，并不是他们不想动，只是冰雪却已经越过了火炉蔓延到了他们的身上，让他们如同一个个冰雕一样。
他神色平静的看了一圈，奇怪，他本来以为自己会更激动才是。
那个小女孩缓缓走到了他的身边，单膝下跪：
“大人，任务已经完成。”
就这样简简单单的一句话，小女孩就重新如一块木头一样面无表情的立在了那里。
“你做的很好，霜。”他摸了摸小女孩的头：
“在你这个年纪，能够掌握【冰雪领域】的确很不错了，只是，还要继续加油。我期待你能够施展出【冰封王座】的那一天。”
小女孩的脸上现出淡淡的礼貌的笑容，只不过转瞬即逝。而后，她又恢复成了那没有表情的样子。
或许她的心中还有别的想法吧，只是她却不会说出来，或许，她根本就没有别的想法。
只是按照自己的命令去做，因为那就是自己赋予她的生存的意义。
然而，这都无关紧要了。他看向了厅堂之中的一众人。
二十八年的岁月，足以改变很多。可以让风华绝代的歌姬变成迟暮的老妪，可以让冷酷无情的贵胄变成苟延残喘的老朽。
“二十八年，我回来了。我的名字，叫做张梁。而你们两个，应该知道，我回来是做什么的。”
他看着坐在主位上的那两个老人，即使是冰雪也无法阻挡他们心里的恐惧蔓延到脸上。
只是，他却没有快感。然而，这本是他这二十八年来不断追求的。
他缓缓抬起来了自己的手，在那里有一把匕首：
“当年，你们将匕首交给了我的母亲。告诉她，只有她死了，我们三兄弟才能够活下去。现在，我活着回来了，把这匕首重新交给你。”他看着这两个老人，神色因为终于可以实现多年以来的夙愿而不由自主的颤抖：
“如当初一样，只有一方能活。现在，就看看你们的爱情，是否能够和母亲当年对我们的爱相提并论了。”
曾经遭受过的伤害，他要百倍千倍的偿还给这两个老人！而他的心中也终于明白。
原来，到头来，仇恨往往比爱更有生命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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