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五总是带着解脱的意味。荀落霁整理好周一上课的教案，写完一份3000字报告，踩着最后一节课的下课铃准时下班，溜得比兔子还快。
没办法，今天要见贝达练的“家属”们。
昨天宣布今天吃饭，荀落霁觉得自己有点心梗，但是贝达练的兄弟们肯定比他更心梗。主意是贝达练提的，他觉得那些小朋友短时间内肯定转不过弯来，还不如乘热打铁把所有事都办了，省的以后再刺激他们脆弱的神经。
长痛不如短痛，贝达练一生的信条。
换而言之，又或许是一种冷漠。荀落霁漫无边际地想，这不就是无所谓吗。正常人的思路一般都是循序渐进，等一波冲击过去了再放 第二波，给个缓冲，更好接受点。贝达练的态度，深究了就是不在乎吧。他根本不在意他的兄弟们接不接受，交代恋情更像是履行义务， 事情说完了，就结束了，其他的都不重要。
这样的坦率直接，并不是好事。
外表比谁都暖，心却比谁都冷。
荀落霁无比庆幸自己走进了他的内心，看到了他掩盖在层层面具下的一点真心。可他也知道，这不过是又一张面。贝达练的血是滚烫的，他明白，只是发生过什么让他把自己冰封在暗无天日的负面情绪里。
他们本来就是一样的，只是选择了不同的路。
荀落霁中午收到贝达练的请求时吓了一跳，被小孩儿好声好气地色诱了一番，热血冲昏了头脑，就答应了。本来想约在一个正式点的地方，贝达练说不用那么费心，他们会拘谨害怕，商量无果，折中选了南门外一家炒菜馆。
“状元楼”价格实惠，店铺干净，是大学生们聚餐首选。贝达练定了个包厢，约在晚上5点半，荀落霁匆匆赶回宿舍，再一次陷入衣服选择恐惧症。
按照贝达练给的号码推门进包厢，几个大男孩在里面。
五道目光齐刷刷地聚焦在荀落霁身上，x射线一般似乎要将他直接洞穿。硬着头皮强装镇定，朝着贝达练边上的空位走去。
贝达练见他过来，笑眯眯地拉开椅子，张口就来，“哥，你可算来了，等你好久了。”周围顿时响起一片牙疼的抽气声。
凌厉的眼刀在空气中乱飞，几个小男孩哪见过这种场面，更是不敢说话，像鹌鹑一样缩在自己的椅子上瑟瑟发抖。
老大早就提醒过他们反应不要过激，但这谁忍得住啊！
似乎听到他们内心的呼唤，荀落霁双手交叉放在唇上，“你们不用这么拘谨，今天就是一顿普通的饭局。”
“我和小练觉得这件事不能瞒着你们，就搞了这么一桌。今天我不是你们的老师，只是个，嗯，朋友家属？”荀落霁偏头看看自家小孩， 接收到满意的信号，松了一口气。他知道和现在的大学生们有难以逾越的年龄代沟，有些话不知如何表达，只能偷偷征询贝达练的意见。
“好啦好啦，有什么话边吃边说吧，”贝达练张罗着开饭，几杯啤酒下肚，紧张的氛围冲散了不少。酒壮怂人胆，八卦男生们开始聒噪。
吴源最先耐不住寂寞，小眼睛一下一下往两人那边瞥，得了暗示后果断开口，“老师，你们啥时候在一起的？”
“咳，”荀落霁酒品差，贝达练不让他喝酒，只能端着椰汁装样子。上来第一个问题就如此直接，有点猝不及防。“大概是两个星期前吧。”
这回轮到他们惊讶了。两个礼拜说长不长，说短也不短，他们竟然就这么公开了。住的久了，越发能感觉到老大的脾气。他不轻易下决断，凡是说出来的必定是深思熟虑后的结果。这次的公开看似草率，难不成，这两个人是认真的？
这样的认知让气氛再次变得尴尬起来。如果说之前都是抱着将信将疑的态度，在这顿饭后都化为了震惊。
于是只能继续喝酒。
酒过三巡，二十左右的小伙子们彻底上头，俨然忘了眼前人是之前DISS至死的垃圾老师，只当他是......大嫂？
“大嫂我和你说，大哥他真的可好了！泡到就是赚到好吗！”冯澜一脚跺上椅面，大声嚷嚷，“他还没谈过恋爱呢！你是他初恋啊哈哈哈哈哈。”
“嘿嘿嘿，初恋诶。”吴源也晕了，“大嫂你太厉害了！短短两个月啊，老大的情书都这么，这么厚了！”吴源两指夸张地在空中比划，“结果竟然带了个男朋友来见我们！老大，你的粉丝心都要碎成渣渣了。你这个渣男呦。”
老四丁瀚一双小眼睛半眯半睁，“老大你可吓死我了。刚开学骂荀恶人骂得那么难听，转眼，嘿，搞上了，这谁受得了啊，你说是吧！”吴源在一边不知死活地疯狂点头，浑然未觉身旁的黑气。
贝达练也喝了不少，但小脸仍是白白净净的，没有半点痕迹。他快狠准地伸脚碾在吴源新买的篮球鞋上，来回摩擦，激起一阵一阵的惨叫。又掐起丁瀚脸上的肥肉，狠狠用力。
肖宁远向来是五个人里最冷静的崽，捧着杯子缩在角落，不动声色地举着手机默默录下面前一堆醉鬼，眼镜片幽幽反光。
荀落霁左手捧着椰汁，听着他们漫天爆料，又好笑又温暖。怪不得贝达练愿意和他们交好，这群小朋友真是太有意思了。不过“大嫂”确实让他浑身别扭。至于有些内容嘛......当然是记在小本本上秋后算账啦。
贝达练觑着他的脸色，悄悄把头靠过去搭在肩窝，小幅度摆动脑袋，轻声求饶，“哥，他们都是瞎说的，你别信啊。”转头又凶巴巴地无差别恐吓，“呵呵。”
看样子是醉的不轻。荀落霁心里暗叹一口气，薅一把怀中少年的头，不知道今晚如何收场。
最后肖宁远拽着吴源，老四丁瀚老五宋明架着吴源踉踉跄跄地走在前头，一边走一边大声唱歌，仔细听也听不出是啥。
荀落霁拉着贝达练走在后面，在耀眼的灯光下牵手向前。
对视一眼，满目欢喜。
贝达练想陪荀落霁走走，被他强行撵走去照顾室友。醉得不知今夕何夕的不必多说，剩下几个也没见得多少清醒。
把大家都安顿好，匆匆抹了一把脸，道了声晚安，贝达练便安心地睡下了。
一夜美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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